一把青小说解析（能不忆青春：读白先勇《一把青》）

白先勇的小说《一把青》，讲述了一个女人生命的裂变。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写的是南京时的青春旧事。那时，朱青还只是一个金陵女中的女学生，她清秀，瘦弱，腼腆，是个特别需要庇护的少女，不过才十八九岁。有一天，她结识了从美国军校学成归来的空军队长郭轸。这位年轻的空军，英俊威武，诚实敦厚，又浪漫痴情，自从和朱青相识后，便定了心，心心念念都是她。他把她带到师娘家，要师娘也认识她，就相当于要她见家长了。朱青第一次见师娘，拘谨得厉害，郭轸就处处帮着她，护着她。临走时，郭轸骑车把朱青带走，那份潇洒与缠绵，师娘知道，他们是真的相爱了，她替他们高兴。

很快，郭轸和朱青就结婚了。也很快，郭轸因飞机失事而早逝。得知这个消息，单薄的朱青一下子病倒了，也一度想要放弃生命。师娘一直照料着她，自己也累倒了。在师娘的百般劝慰之下，朱青才没寻短见，可是一直病着，不见好转。直到她父亲前来把她带走。自此，师娘就没有见过朱青。

下部分写的是多年后台北新闻。这时，师娘已孤身一人，也苍苍老去，成为人人口中的“秦老太”。朱青这个人，她也基本上遗忘了，时光那么快，生活那么繁杂而辛苦，她只能顾到自己。她还是住在空军家眷村，一天，她和邻家小孩去看演出，看到一个妖媚的三十出头的女子在舞台上唱着白光的《东山一把青》，娇滴滴，浪荡荡，一点也不紧张，舞台完全属于她，所有人都为她疯狂着。后来，师娘准备走，那歌女却出现在她身畔，惊喜地叫她“师娘”，并告诉她，她就是朱青。师娘愣了愣，这次想起朱青来，但眼前这个女子完全和她印象中的朱青对不上号。这完全是另一个人。但细看来，确是朱青。

朱青就在附近另一个空军眷属住地居住，她们竟然一直都未见到。这次重逢之后，朱青把师娘当成自己亲人，每隔段时间就邀师娘到她的住所吃饭打麻将。她知道师娘是最喜欢打麻将的。朱青身边现在被不少年轻的空军围绕着，他们和她打情骂俏，但又非常注意她的感受，生怕她不高兴。她倒一点不介意，这让师娘大吃一惊。其中有个小顾，和朱青关系特别亲密。连和她们熟悉的一品香老板娘也说，人人都说朱青喜欢吃“童子鸡”，说她和小顾关系非同一般。

后来小顾也飞机失事了。师娘和一品香老板娘赶忙到朱青处安慰她，生怕她接受不了。结果，朱青的门上得严严实实，惹得她们好等。好大一会儿，朱青才开门。但她们看到的朱青却是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平静如常地喜悦着，她说她正在弄指甲油，所以不能来开门。师娘和老板娘说起小顾的事时，朱青说她已经帮着小顾处理了后事，已妥为安葬。师娘听了这话，也就不说什么。朱青说她在炖汤，炖多了，正没人一起吃，就邀师娘和老板娘一起吃。喝完汤，朱青又叫来个人一块儿打麻将，又是一番热闹，朱青开心地唱着《东山一把青》的歌儿。

故事就是这样平淡，琐细，但又非常荡气回肠。这样的故事讲说不得，拆解不得，只有静心读每个字，去感受故事每一寸的温度与起伏，才是这篇小说的正确开启方式。自始至终，白先勇没有一句议论和抒情，但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的思绪是不断拧紧，疏放，又再次拧紧的。朱青这个形象，在下部中，心理活动不漏一丝痕迹，但她的改变所带来的冲击却极大，极剧烈。这种中国旧小说白描的叙事手法让故事和人物具有一种诱人的格调和难言的真挚亲切。一个弱女子，因故成为一个强悍的风尘女子，这不是堕落，是生命力的发掘和张扬。她以师娘为亲人，和年轻空军相处，无非是在寻找郭轸的影子，和他们连结得越密切，也就是和他连结得越密切。她活着，就是要替他活着，永远和他在一起。当然，时代的嬗变为故事带来的极大张力，这里就不多说了。还是去看这故事吧。